2020.10.11

原載於 CM Kuan Facebook

當年反共救國軍有六個步兵(突擊)大隊,加上砲兵大隊,兩棲偵搜連等,總人數應在 6000 人左右。由於兩個步兵大隊會輪調宜蘭金六結基地集訓,所以在引人數較少。即使救指部人數少於一個師,指揮官卻一直是中將,與金防部和馬防部相同。我到引後不久,指揮官由謝久中將接任。他是湖北人,自號「劍略」(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記得這個號),個子不高,但眼神銳利,處事明快,對部隊戰技訓練和後勤工作要求嚴格,這應和總司令郝柏村的政策有關。他還有很多想法,和一些部隊只會要求養豬種菜不同。

東引各項建設需要經費,救指部經費有限,又不可能事事向總部伸手,謝指揮官於是要求改革福利站和東引酒廠,希望創造收入以為挹注。福利站歸政戰部管理,謝指揮官卻把參四科科長調去當福利站主任(而非找政戰科長),要求他建立新的銷售和成本管理系統,也要他設法增加酒廠產品,並外銷臺灣。科長有事,預官服其勞,新的福利站管理計劃就在我手中完成。趙科長為了東引酒外銷的事幾次回台接洽,但此事直到我退伍後一段時間才實現。如今東引酒廠的知名產品是高梁酒,但我記得當年東引並無高梁酒,生產的是一種黃酒和「海芙蓉藥酒」(據說對治療風濕特別有幫助),這些產品如今似已不存。

因為準備福利站管理計劃,我多了幾次機會和指揮官談話。他曾告訴我,他進軍隊時個頭還沒有步槍高,而他的知識主要是從隨營教育學來的(聽了令人感傷)。但他寫了一筆好字,公文批示也都用毛筆。我有一次為了公事請見,侍從官要我一個小時後再來,因為指揮官正在上華視空中教學課程,不讓人打擾。謝指揮官的字和他認真學習的態度,讓我印象深刻,更讓我自愧不如。

救指部政戰主任是上校,和中將指揮官差兩級,這和許多單位不同。原來政戰主任是封惠南,後由韓民安主任接替。韓主任是山東人,但非魁梧大漢,他戴著金邊眼鏡,看起來很斯文。參四科和政戰部本無關係,韓主任與我卻因「中原大戰」而結緣。記得是一場討論(或報告),韓主任請大家發言,我多嘴的說:內容太簡略了,連中原大戰都沒提。韓主任抬起頭來說:哦,你知道中原大戰?我們這年紀的人讀的近代史課本多很簡略,許多當年的內戰都避而不談,而抗戰前最慘烈的內戰(中原大戰)在書中也僅一語帶過;我自己是從許多回憶錄與書中才比較瞭解當年的經過。會後,韓主任就約我單獨談話。

那次談話圍繞著抗戰前的歷史。我本喜歡讀歷史,年輕時記性又好,談起那些內戰與相關人物如數家珍(比真正的專家當然差得遠了)。我們從北伐後裁軍會議,民 19 中原大戰,民 22 閩變,五次圍剿江西蘇區,說到民 25 兩廣事變。此後,韓主任有時會找我到他辦公室聊天,有時他會直接走進參四科找我,我們聊的都是那些如今已沒人在乎的天寶舊事。有些書稱民 17 到民 26 為國民政府的黃金十年,可我一直覺得那十年和民初的軍閥混戰基本上相同;這是我和韓主任看法不同之處,但他總任我大放厥詞。

韓主任後來指派我回總政戰部參加一場講習。講習只有一天,但正好是補給船的開船日,我因此賺到兩航次的假(前班船回臺,再隔一班船回引)。這個好差使居然落到一位運輸官頭上,讓很多政戰軍官忿忿不平。我在那場講習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王大將(大家對總政戰部主任王昇上將的稱呼),他演講中提到當時的黨外運動時言詞嚴厲,與他在外的態度不太一樣。我不僅記得他講話的部分內容,我還記得演講主持人是張其黑(很特別的名字)。

退伍之後我再沒機會見過謝指揮官,但很高興知道他目前很健康。韓主任離引後擔任總政戰部二處處長,升了少將。我出國六年 (1987) 第一次回臺時還去過他家,一樣暢談許久。我後來忙博士論文,畢業後在美教書,許多老朋友就慢慢斷了聯絡。一夜思量當年事,唯願故人都平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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